归梦难期第11章 曲径通明 一
她焦急地在房里来回踱步:“神女,您昨日有见着奇怪的人吗?神女,我总觉着桀城不妥,咱们叫上江师父赶紧离开吧?”不一会儿,将我从被子里拽出来塞了个包袱,表情严肃,“神女,若路上遇到什么凶险,您要赶紧走,千万别挂念我……”
我抚了抚额角,眯瞪着眼睛问道:“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今早我见院里青竹一夜落叶,定是附近来了哪个神力高强的人,万一不小心伤了我们怎么办?此地不宜久留,咱拾掇拾掇快走吧!”
我扶额的手顿下,嘴角抽了抽,不情愿地承认:“那……那是我干的。”
“我……你……”尚婉颤抖着手指着我,我我你你了半天,一脸难以置信,“神女你脑子有病吧?”
我很惊讶:“这不是咱们在北期就有目共睹的吗?”
良久,她大概也终于认同,拍回张大的嘴,平静地将我手里包袱一扔,出门去了。
一只早起的雀鸟飞进庭院,在窗台稍作停留。我看着她的背影想,其实,她比我更像个逃婚的人啊。
关于东院囚禁的那个女子,我猜想应是和城主夫人的病有关。
我曾经听过的故事里讲到有种秘术,可以将一个人的魂魄换到另一人身上,但又不是完完全全的替换,只是取她的精元,得了她精元的人哪怕是患了恶疾濒临死亡,也能立刻好起来,而她则就此消殒。
这就是所谓渡命,将一个人的生命换给另一个人。或许蓝羽乌只是一味药引,城主真正要救夫人,是用别人的命。
我皱起眉头,那他让我治病,是真心还是假意呢?
脑海中水色花下的铁镣总是挥之不去,我想起早前看到商越,还夸他是温柔良人,却没想到原来人心险恶能狠毒到这种地步,竟不惜牺牲别人的性命。此时看着他的脸,便觉得十分可厌。
商越对我笑道:“昨日见过苏姑娘,蝶衣便念着送姑娘花,今早没叫我呢,就自己去了花圃。”一脸宠溺地揉着身旁人的头发。
原来夫人是叫蝶衣,真是好名字。夫人抬起头来,害羞笑着,将一束浸露的各色鲜花送到我眼前,声音柔柔地:“我,我不知道姑娘喜好,就随意摘了些。”
我接过花,嗅了嗅:“花很香,多谢夫人。”
江流来替他们倒了茶,客套说:“劳烦城主与夫人挂念,一大早来看我们。”
商越客套说:“不知几位住得可好?”
江流来想说很好,被我拦下了,我觉得这么客套下去不是个事,万一他回答很好之后为免尴尬,又问他们吃早饭了吗,出恭了吗,剔牙了吗怎么办,一大早上就这么过去了,我还有那么多问题得等到什么时候问。
我笑笑:“舒适舒适当然舒适。不过城主,现在重要的不是我们而是夫人,我们还是多聊聊夫人的病吧?”
清晨雾未散尽,稀薄一层浮在院中,林鸟穿过天空,轻快地隐入檐角。
在商越的叙述中,夫人的病与那日农夫说的一样,来得突然而毫无缘由,几乎只发了一夜高烧,再醒来便痴傻如孩童了。
他目光低垂,说:“若只是痴傻还好,她无论怎样,在我心中都是最好的蝶衣,可是,她患的这病,每夜都会全身滚烫痛如针扎。”侧过头看夫人的神情充满了心疼,“每次疼起来她都不说,只咬着唇冲我笑,安慰我不痛不痛。明明受折磨的是她啊!三年……我怎么这么没用!”
他痛苦地捂住眼睛,倚在他身侧原本安静的夫人像是感知了他的心情,慌忙将脸贴过去哄着安慰着,瞬间就红了眼眶,竟然伤伤心心地哭起来。
小孩子见到自己喜欢的人受了委屈,会着急心疼,又无能为力,只能哭出来,就像夫人这样。这世上有的人一无所有,自己淋着雨,还想要替别人撑伞。我突然觉得难受,也觉得不忍心。
商越抬头望着我,眼里闪着希望又仿佛是哀求,跟昨日初见那个高傲君主判若两人:“苏姑娘,我听说你们是仙人,请一定救救蝶衣,哪怕换我来替她承受也好,请您救救她。”
我一下心软。
可是东院呢?我又说服不了自己,东院怎么办?我同情他们,可我仍旧放不下东院还囚着一条性命。
我听见自己声音凉凉地:“城主可曾到过东院?那里,是否囚了个姑娘?”
“您去过东院?”商越惊讶,“还……还见到院中女子?”
脑子里轰地一声。看他神情,不像是囚了人的样子,难道是我猜错了?我就说啊,那些离奇志怪的故事当真不该多听。
商越安抚夫人之余,腾出空说:“东院里住的,是我们桀城的守城圣女。只是,她不在人前出现,没想到您竟然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