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16十五 哥哥的婚宴
白家倒也算照顾刘家的面子,白芷的婚宴办的颇具规模,给刘家长了不少脸,一雪之前被媒人几次三番婉拒的耻辱,他家姑娘现在不但嫁出去了,还嫁入了世族门第,女婿一表人才,官衔也不差,面子里子都照顾到了,心里自然欢喜,迎娶当天还特地让迎亲队伍绕了小半座京城,吹吹打打,闹腾了大半天才接回白府。
花轿到了白府门外,按秦都的规矩,要新郎亲自上去扯轿帘,另有家里已婚的嫂子携未出阁的小姑,手执红捻纸迎接新娘,长孙媳周氏出身世族,自然不愿给个旁支的小叔做这种面子,白芷兄妹也知道请不动她,只是象征性的邀了一邀,推辞一番后最终还是由三爷家的儿媳孙氏出面,白言在旁帮衬。
“子寒,快过来接你嫂子下轿。”孙氏站在轿帘旁冲白言招招手,这是规矩,新娘下轿前必须要在小辈面前拿拿脸,以示长幼有序。
这规矩白言自然明白,不慌不忙的上前,当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者微微冲花轿一个福身,“嫂子请下轿。”
男方有嫂子、小姑亲迎,女方自然也有女眷陪送,自然是帮女方拿脸,借以显示地位,这次女方跟来的也是堂嫂,年岁较长,所以说起话来也不怯场,笑呵呵道:“姑娘这莺声细语的,喊嫂子好听,多喊几句,将来姑嫂必然相处和睦。”啧,瞧姑爷家这兄妹俩的仪表长相,难怪大伯死活都让在外面绕半天,确实是长脸。
“嫂子请下轿。”白言再次、三次福身,惹的围观的宾客和路人们开始乱腾腾的起哄,有的让新郎也一块作揖,有的让小姑子一把将新娘拽出来。
蒙着盖头的新娘起初是稳坐不动的,听到三声“嫂子”之后,有点坐不住了——婚礼流程她先前也看过,小姑子说完这些话应该就可以下来了吧?于是身子一欠,一只脚就跨出了轿门。
女方的堂嫂下意识摁了她一下,但也没摁住,心道你到是真急啊,“哎呦,瞧我们姑娘多疼小姑,这就不忍心了。”
众人一片哄笑。
新娘听到大家的笑声又想把脚缩回去——昨晚她娘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夫家是世族大家,不能让人笑话,也不能给人丢脸。
“来都来了,不能再回去了吧?”一直侍立一旁的新郎官白芷一把拽住了新婚妻子的袍袖,下来再退回去可不吉利。
众人又是一片哄笑,顺带还有些懊恼,这么快下轿,可就没法闹新郎了。
“点爆竹、快点爆竹。”掌管婚礼程序的礼官赶紧吩咐一旁的小厮,本以为还能再闹一会儿,谁知这么快就下轿,差点没衔接上。
“啪啪啪”爆竹点起,丝竹声也跟着一道响起。
白芷背过身,双膝微弯,示意妻子趴到他背上,这是规矩,新娘不能走着进家门。
新娘刘秀看着丈夫的背迟疑一下,最终还是趴了上去——她很重的,千万别把他压坏了。
的确是不轻,白芷微微侧过头,低道:“抓好了,我可要走了。”
“……”走走走,快点进去,蒙着盖头她都觉得脸要烧起来了。
在一片喧闹声中,新郎新娘进了白府大门,穿过一道道门槛,到祠堂门槛前,白芷的额头冒了一层细细的汗,近在咫尺,虽然蒙着盖头,后背上的人还是能看到,刘秀不觉有些心虚,都是她害的,谁让她这么心宽体胖,“这里人不多,要不你先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小声凑到他耳侧道。
“不用。”白芷微微侧首,目光却时刻注意着祠堂里的仪式,“祠堂的门槛比别处高,一会儿进去时小心点。”刚才去接亲,在刘家祠堂拜别时,她就差点一头栽进去,白家祠堂门槛更高,有点担心她一会儿出纰漏。
“喔。”刘秀趴在丈夫肩头悄悄抠手指,怕自己忍不住伸手碰他,自从定了白家这门亲后,家里家外没少听闲话,连亲姐姐都不看好这门亲,觉得他是看上了爹爹手里的权力,她听了这些话当然生气,她虽然长相平凡了点、稍稍胖了点,可也没到不能看的地步,嫁不出去又不是她的原因,哥哥姐姐也没好看到哪儿去,还不是一个个成婚生子,要怪只能怪她倒霉,及笄那年她爹正好晋身御林军左统领,一夜之间她的夫家人选就由小尉官变成了世家子弟,所谓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采,她家连吃这关都还没到就想跟世家并驾齐驱,她嫁不出去也没什么可意外的。本来她也是极力反对这门婚事的,哥哥姐姐也不看好,是爹娘两人着了魔,天天子绪、子绪的挂在嘴上,什么仪表堂堂、文武双全、礼数周道,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子弟,又是个旁支,没有爹娘照看,在大家族捞不到好处,才愿意娶她这种人作妻子,对这种男人,她原本是很不屑的,只是有次他找爹爹商议六礼事宜时,不巧让她撞上了……当下她感觉自己被雷劈到了,哎,内伤还很重,到现在都没好,后来无论哥哥姐姐怎么劝,她半个字都听不进去,只记得他那张脸,和他对她作的揖,整天掰着手指算日子,一心就想着嫁过来,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甚至还有些庆幸,庆幸两个姐姐早嫁,不然这种好事也轮不到她。大姐、二姐还在那嘀咕白家看低他们刘家,省了那么多步骤,一看就知道对她不重视,结果这话说完没过两天,他就带着白家大家长去家里商谈婚礼事宜,三书六礼确实省了不少,可人家没省钱啊,该给得面子一分不少,两个姐姐被堵的一句话没有,只顾着叨咕爹娘偏心,给她那么多嫁妆,她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呵,命好就要少说话。
长辈跪拜完祖先后,丝竹声终于停歇,该是新人祭宗庙的时刻了,白芷弯身将妻子放下,执起她的左手,两人一同跨进祠堂,白言作为胞妹,陪在新嫂子一侧,为新人摆放蒲团。
“白氏二代、甲门、三房次子、白承继之长孙白芷,携新妇刘氏叩拜先祖。”赞礼人高声念唱。
新人双双跪倒在蒲团上,三叩九拜,最后一拜,白芷趴在蒲团上久久没有起身——
十九年了,从父亲的牌位被踢出祖堂那刻,他们兄妹就再也没进过这间祠堂,年少轻狂时,他也曾憎恨过自己的父亲,恨他成为北秦的叛逃者,恨他带给他们兄妹无尽的苦难和耻辱,祖父却始终不许他对父亲有丁点异议,终于在临终前告诉他父亲当年“叛逃”的实情,并让他一定要带妹妹回白家,而且还要把父母的牌位重新摆回白家祠堂,父亲为国忍辱,客死他乡,身为人子,他必须要尽守这份孝道,所以他当年会顶替司马,所以他今天会结这场政治婚姻,这都是源自对父亲的愧疚,如今父亲的牌位就摆在祖父的下首,虽然只是一块无字牌,但对他们兄妹来说,这已经是种胜利。
丈夫不起身,刘秀起了半截又趴了回去,额头点在手背上,不敢动弹——这是白家的规矩么?
“子绪,吉时到了,该拜天地了。”醉鬼小叔白前声今天难得没有喝醉,过来拍拍白芷的肩膀,明白他为何不愿起身,“今后有的是机会。”牌位都摆上去了,就算是回来了。
白芷缓缓起身,眼角还带着些氤氲,执起妻子的手往西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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