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箱庭笔记杀死一只妒魔女·叁佰玖拾贰 欢迎来到纽加哥(下)
一九八九年的十一月三十日发生了什么? 翻遍整个历史书都找不到多少内容,人们似乎对此心照不宣地闭上了嘴,不论有谁去探究这个时代的故事,得到的都不是什么有意义的内容,空白,空虚,没有实质,仿佛用枯燥单调的一天填补了三十次,构筑成一个月份,再把这一个月份复制贴图成一年的长度,枯燥的一个年份就构成了。 无数个年份拼凑起来,最终形成了一个虚假的历史。 后来,在后来的某个时候,说不定会有人翻开历史书,然后惊讶于这一段时间的空白,很奇怪,太奇怪了,那个时代到底出现了什么呢?还是说,真的什么都没有?于是有人去采访那个时代的人,却又得不到什么消息。 仿佛那时候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然而,那件事又被从每一个人的脑海之中抹去了,于是,在五十星的历史之中,一九八九年是一个值得研究,却一直研究不出什么内容的时代,一切都是这么普通,这么毫无特色。 ——五十星,纽加哥与纽加哥。 ——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三十日。 立方体被二阶堂野野扔了出去,在这一个没有主角的十一月三十日之中,一场针对神明的仪式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步骤,最后一个材料,一枚时间锚点,一枚名为沉沦的骰子,在感受到仪式的脉络清晰的瞬间,她就将那一枚骰子扔了出去。 在之前的十一月三十日之中,在扔出骰子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她使用空钥解开骰子的时候,才出现了一段时间的凝滞,而现在,没有空钥,只有这一枚骰子,一个立方体,一个澄澈的立方体,里面飘荡着时间,飘荡着二零二二年的时间,不需要别的了,只需要将骰子投掷出去就可以了。 然后,世界寂静了。 一九八九年的纽加哥,被神明分成了两个部分,真实和不真实,实话和谎言,两个纽加哥在重叠起来的过程之中,被一个新的时间参了一脚,源自于方块k的血液,配上港口恶魔的权能,以此锻造出来的一枚骰子,和神明相比,这样的一枚骰子可以说是完全不起眼,然而,在此时,在仪式进行到最高潮的时候,这一枚骰子也足以发挥出强大的力量。 比如现在。 ——如果有一天,你要为自己制造一个坟墓,或者说,你会得到一个坟墓,你希望是什么样子的?是规规矩矩的立方体,还是烧却,装入到一个小坛子之中,亦或者抛向大海,埋在泥土之中,塞入柜子里,不论选择什么都行,你会选择什么呢? 仪式是用来杀死本质。 特定的仪式用来杀死特定的本质,就比如说此时纽加哥天空之中的神明,杀死祂的仪式需要好几个材料:违反现实的躯壳、一个本质的居所、一份额外的权能、一份独属于自身的非自然,以及,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可能性,只要使用这些材料,就能够进行仪式,杀死本质,在这之后呢?在本质死去之后呢? 下一个本质又是谁? 本质死亡之后,总需要有什么东西来取代原本的位置,哪怕是一个棋盘,在走到底部的时候也能变成皇后,那么,杀死了那个本质之后,谁会坐在那个位置上? 她希望不是自己。 二阶堂野野听见一堆嘈杂的声音,那些声音是如此混乱,又如此清晰,几十个上百个人在自己的耳边说话,自己却又能够同时听清楚每一个人在说什么,都是些没有意义的内容,在她的眼中,那一枚立方体不断扩大,再扩大,直到将她笼罩。 一九八九年的五十星,纽加哥和纽加哥重叠的地方,没有新的人继续坠落,怪物依旧存在地面上的人们依旧在抗争,没有人注意到,在那个角落,那个立方体已经开始取代重叠的部分,将看不见的眼睛们和表层的肌肤一同扭转。 至于二阶堂野野,至少现在,没有人在注意。 “李,你这次带回来了个什么东西?这种类型我记得已经淘汰了才对,尤其是这种‘残次品’,你是有什么新的实验吗?需不需要我去帮你找几个更加崭新的小白鼠过来?前阵子沉溺那边进了不少货,应该有你想要的。” 在这些嘈杂的声音之中,二阶堂野野听见了一个不算是很熟悉的声音,是李的那些‘朋友’,算是朋友?应该算,在很久以前李把这些朋友介绍给她过,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应该能够记得,只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具体是谁。 “蒙,这一次不是,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医生?不能是明面上的,如果让上面的人知道她的存在,她肯定也会被带去‘销毁’的。” “按照规定这些本来就应该销毁,你现在留着她才是违反规则的……你想救她?我不建议你这么做,你现在已经离开那里了,别做出会让你自己后悔的事情,包括现在这个。” “我不救她我才会后悔。” “为什么?你喜欢她?” 一个声音,很明显是李的,至于另外一个,应该是阿蒙,九州的地下行商并不少,不过大多都是有互相联系的,哪怕是穗恒和津沽这样相隔甚远的地方,也能够保持一定的联系,只是,这段对话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在二阶堂野野的记忆之中,她应该没有听过这样的对话,或许是自己遗漏掉了,亦或者是自己本就没有听说过。 “我托关系帮你找了人,叫徐杰夫,他能够帮你找到最好的医生,作为报酬,他需要你和她合作一下,就以你最擅长的那些事情来,顺便,他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救这样一个东西,你知道的,在以前,我们不会把这种当做是生物来看,即便她拥有人的容貌,人的器官和人的生理机能,她也是被淘汰下来的。” “我知道,蒙,这一点我不能够说明,哪怕再过去十年一百年也不能够说明,这一次拜托你了,你要的东西我会尽快帮你找到的。” “不用着急,你还是先忙你自己的事情吧,你身体里面的东西,如果再不……等一下,我应该是猜到了,你带回来的那个东西,是不是你的【药】?” “这一点我不会回答,确切的答复也不行,你知道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而且,她这个人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你已经把她当做是一个人在看待了,算了,我不会阻止你,只希望你不会因为你自己的决定而后悔吧。” 就像是头被按在水中过去很久,再一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二阶堂野野感受着空气灌入到肺部之中的感觉,仿佛在濒死的边缘挣扎着,终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那个现实之中,但是,但是,刚才她听见的声音在此时依旧在她的耳畔回绕,很清晰。 这并不是她听过的声音。 而紧接着,她就看见了那个立方体,原本只有一个骰子大小的立方体在这个时候已经膨胀到了一个小木箱子般的大小,而在那立方体之中,有一棵树正在生长,属于仪式的树,上面布满了难以理解的脉络,树的顶端已经突破了立方体的拘束,几片叶子,或者说,嫩芽,甚至还没有完全发展成叶子的绿色嫩芽在立方体的最上面探出头来。 树木,原本应该意味着生命,意味着生机勃勃,意味着生长,然而,在这样一棵树上,二阶堂野野感受到的却是冰冷,死寂,这一棵树的诞生仿佛不是为了生命,而是为了死亡,对啊,这本就是用来杀死本质的仪式,那么,仪式自然也是和死亡挂钩的。 “带我下去!”她喊道。 藤蔓缠绕在她的腰部,将她猛地向下一拉,将她从最高处扯下,而也是在同一时间,她看见那个立方体再度扩大,将她刚才所站立的地方完全吞噬,被立方体所接触到的一切都消失了,从一九八九年的时间之中跌入到了二零二二年的时间之中,而三十三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崭新的事物变得老旧。 最终,化作那一棵树木的养料。 这就是仪式,啃食此时存在于这个时代的本质,将养分存留下来,培养一个新的本质,那一颗巨大的树木便是如此,不只是本质,在现在,这个名为五十星的国度都是养料的一部分,仪式嘛,只要是有用就可以了,具体的运行方式到底是什么,谁又会在乎那一点呢? 二阶堂野野能够感受到自己在下坠,但那些藤蔓和荆棘确保自己下坠的速度不会太快,在投掷出那一枚骰子的时候,她就能够感受到那脉络已经完善了,那一棵树从虚无的仪式之中诞生,扎根于沉沦这一枚骰子之中。 生,死,生,死,生,死,生,死,生,死,生,死,生,死,生,死,生,死,生,死,生,死,生,死,生,死,生,死,生,死,生,死,生,死—— 生与死。 存续和保留,毁灭和坠落。 在恍惚之中,她听见了神明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