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颂乔松第117章 病态缠绵侯公子
对于乔松来说,上一次见到阿言,那还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具体时间应该是在他跟随老师周游列国之前,也就是秦王政九年左右。想当年,阿言还只是个小不点儿,总是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己身后,连路都走不稳当,一摇一晃的,整日缠着他要肉饼吃。 这一转眼,十年的光阴就这么过去了。 乔松心里感慨万分,眼前站着的这个少女,虽然依稀还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但却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花季少女!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朵盛开的鲜花,清新脱俗又不失优雅。尤其是那身素雅的衣裳,更衬得她气质非凡、雍容华贵。哪怕是和巴清相比,也毫不逊色,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所以,当乔松看到阿言突然出现在门口时,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迷茫与恍惚。直到听到一声清脆的呼唤:“娘亲……”他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只见少女乳燕归林似的一头扑进了惊鲵的怀里。 这位平日里杀人不眨眼的女杀手,此刻竟然也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了。乔松清楚地看到,她那张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这种表情,实在是太罕见了! 许是刚从吕不韦那里过来,阿言脸上还挂着些许泪珠。 惊鲵手忙脚乱的好一阵安慰,非但没让阿言止住泪水,反倒把她自己也给弄得泪眼朦胧。说到底,母女二人也有十数年没有见过面了,书信往来哪里抵得上这温暖的怀抱啊? 这一幕看的乔松不由得一阵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心狠了,生生将这母女二人分隔了这么多年。 巴清白了自家无动于衷的君上一眼,上前帮忙安慰了起来。 …… 良久,阿言才在惊鲵的安慰下止住了泪水,向乔松微微一礼。她的眼睛红肿得像两颗核桃,显然刚刚哭得非常伤心,但此刻已经平静了许多。她静静地看着乔松,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她只是轻轻咬了咬嘴唇,然后请乔松跟她一起走。 乔松默默地跟在阿言身后走出了正厅,朝着后宅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们遇到了许多下人,每个人都停下脚步,恭敬地向阿言行礼,并称呼她为\"少主人\"。 阿言则点头回应,显得十分优雅大方。 蜀中的风轻柔地吹过,带着一种独特的宁静气息。它轻轻拂动着前方少女的秀发,带来一阵淡雅的清香。 乔松静静地跟在阿言身后,心中思潮迭起。他们走了很久,或许是因为两人久别重逢后的疏离感,让乔松觉得有些尴尬。为了打破这种沉默,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些年在蜀中,你过得还好吗?” 阿言听到乔松的问话,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回答道:“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些不太习惯。毕竟这里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陌生的。不过后来我也适应了这样的生活。祖父对我视如己出,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跟在他老人家身边,我感到很安心,日子也过得挺充实的。”说到这里,阿言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温暖和感激。 然而,紧接着,她的语气突然一转,眼神略微变得黯淡了一些。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快的事情,让她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 乔松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关切之情。他静静地等待着,希望阿言能够继续说下去。 “就是有时候挺孤单的,偶尔也会想念母亲。”阿言神情低落的道。 乔松微微一叹,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啊:“辛苦你了。” “君上”想了想,阿言又变了个称呼:“阿兄,阿言可从来没有怪过你。若无阿兄的安排,有娘亲和阿兄疼爱,阿言或许可衣食无忧,但终究只是笼中之鸟,难以得见更广阔的天空。” 这熟悉的称呼驱散了那一丝疏离。 乔松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愧疚之情。 二人默默地走着,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这种沉默让乔松感到有些压抑和不自在。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和阿言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地聊天,可是现在却发现彼此之间似乎多了一层无形的隔阂。 就在这时,他们来到了吕不韦的屋外。阿言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乔松,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哀伤和无奈。 “祖父这几日时常昏睡,偶尔才会醒来一会儿。”阿言说着,声音略微低沉。 乔松张了张嘴,道:“吕相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事的。” 阿言苦笑了一下,这等安慰的话她如何听不出来?以祖父在蜀中的地位,自然是请了最好的郎中。可郎中却道,祖父乃是油尽灯枯之相,非人力可救。 转身推开了房门,一股刺鼻的药味便扑面而来。 二人脚步匆匆地走进房间,穿过前厅,直接来到了内室的吕不韦榻前。 乔松一眼望去,心中不由得又一次深深叹息起来。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吕不韦留给他最早的印象,是那个权倾朝野、说一不二的权臣形象,即便年事渐高,依然精神矍铄;然而,自从在洛阳见过一面后,当他再次见到吕不韦时,对方已然收敛起所有的锋芒,宛如一个饱经沧桑、看透世事的儒雅老者,对待任何人都保持着和善的态度。 可是现在,眼前的吕不韦却静静地躺在榻上,双眼深陷,露出在外的双手干枯瘦弱得如同鸡爪一般,满头的白发也脱落了许多,呈现出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乔松心里清楚,这位曾经令各国都畏惧不已的大秦权相,真的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阿言屈膝跪地,轻声呼唤了好几声。 也许是吕不韦睡得太沉了,完全没有听到声音。阿言有些无奈地转头看向乔松,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助和哀伤。 乔松缓缓地摇了下头,表示不必再呼喊了。目睹吕相目前的状况,他着实心生怜悯之情。 向照料吕相的郎中详细询问了一下病情后,乔松便与阿言一同站起身来,计划先行离去,待吕相苏醒后再来探望。 然而,正当他们行至门边时,那名郎中突然高声喊叫起来,原来是吕相已经苏醒过来。 乔松和阿言急忙转身返回,只见到榻上的吕相仿佛在梦中遭遇了什么事情一般,不断地翻身扭动。老人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双手胡乱挥动着,似乎试图抓住某种东西。 阿言再次屈膝跪了下来,从侍女手中接过手帕,轻柔地为吕不韦擦去汗水,并轻声呼唤。 在阿言的悉心安抚下,吕不韦终于逐渐平静下来,然后颤抖着睁开了那双混浊的眼睛,此时那双眼睛中竟是布满了惊恐,好似做了什么噩梦。 “阿言呐……”吕不韦沙哑着声音喊道。 “祖父,阿言在!”阿言主动将自己的手伸向吕不韦。 吕不韦紧紧握住了阿言的手,这才像是找到了依靠,情绪安定了下来。 “老夫睡了多久了?” “两个时辰。” “哦……” 吕不韦答道,声音很轻,虚弱的就好像蚊蝇。 阿言张了张嘴,道:“祖父,阿兄从咸阳赶来看您来了。” 乔松适时地俯下身子,恭恭敬敬地向吕不韦行了个礼,并道了声“文信侯”。 这突如其来且又陌生无比的声音,使得吕不韦明显地愣了一下。他一边转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一边努力在房间里寻找起说话之人的身影来。没过多久,他那原本浑浊不堪的双眼就如同找到猎物一般,紧紧地锁定住了乔松。 待看清来人是乔松之后,吕不韦那毫无生气的脸上突然间焕发出了一种令人无法直视的夺目精光:“阿言,快,快去把参汤给我拿来!” “祖父,郎中之前特意叮嘱过我们,说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非常糟糕了,实在不能再继续服用参汤了啊。”阿言皱紧眉头,满脸都是担忧之色。 “无妨,速速去将参汤取来便是!”吕不韦的语气异常坚定,虽然听上去仍旧十分虚弱,但其中却又隐隐约约透露出了丝丝缕缕的锋芒。 阿言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咬了咬嘴唇,站起身来吩咐下人赶紧去把参汤端过来。 “文信侯,您这又是何必呢?”乔松忍不住轻声叹息道。 吕不韦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说道:“老夫自己的身体状况,老夫心里比谁都清楚。之所以一直强撑到现在,无非就是为了能够再见君上最后一面罢了。若是不能够当面向君上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老夫就算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文信侯……”乔松还想要再劝几句,可一看到吕不韦那副坚决无比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吕不韦病重,阿言便让人将隔壁的房间腾了出来,专门给郎中居住,同时也有熬药的地方。因此,没多久,她便端着一碗参汤进来了。 文信侯府的参汤用的自然是最好的老山参,药效非凡。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吕不韦的精神头便好了许多,蜡黄的脸颊也有了些血色。 可这是药力的催发,对于此刻已濒临油尽灯枯的吕不韦来说,无异于催命符……